第6章 磕头如捣蒜(第2页)
这一刻,所有的人都知道了,常德城最终还是失守了,而那些守城十六日的八千儿郎呢?就仿佛是蒸发了一样,难道就这么壮烈了吗?孙仲和郭万已经泪如雨下,从十二月二日,自罗师长给他发了最后一封电报,便再也联系不上城中的守军了,此时,除了五十七师全军覆没之外,他们根本想不出有其它的解释。
十二月三日,蒋委员长的训令也到了第六战区长官部,指出,无论常德状况如何,有无变化,各战区必须按原先既定的方针作战,将敌人包围起来,坚决消灭。而在实际上,孙仲和郭万都很清楚,这场大战在十一月二十六日的时候,战局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,其利已经向国军倾斜,常德的得失已经在战略上退居其次了。
孙仲和郭万都想起了大战前的那次军事会议,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,那就是五十七师的团长张贤,这个小团长当真是料事如神,这场大战从头到尾基本与他所分析得一致,而且国军的部署也基本上是按照当初他提出的建议制订出来的,而不幸得很,他把自己也言中了,五十七师就是一个肉饵,就是一个炮灰,此时,已经被敌人一口吞掉了!
可是如今,这个意气风发的小团长在这场考验中,还能够存活下来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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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**银行上飘扬的青天白日旗被敌人降下,张贤心中说不出来的痛,他强忍着眼泪,尽管保持着自己的冷静,那一刻,他险些要将那个爬上楼顶换旗的鬼子狙杀掉,但是最终,他还是忍住了。
鬼子并没有马上冲入文昌庙内,他们被突然而至的中美空军的飞机炸昏了头,而在与此同时,双忠巷那个方向的枪声依然不断,张贤知道,那里还有司马云带着人在抵抗着。
中美空军的飞机足足在常德的上空盘旋了一个小时,最终还是离开了,双忠巷那边的枪声也停歇了下来,张贤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里,不知道司马云是不是把敌人引开,还是被敌人消灭了。
从被轰炸中恢复过来,鬼子开始对全城进行清理,张贤可以时不时地听到几声枪响,有的时候是一声爆炸的闷响,然后便寂静无声,他知道这一定是哪个被鬼子发现了的国军士兵拉响了手榴弹,肯定是与鬼子同归于尽了,就象肖刀儿做的一样,大家宁死也不愿意当俘虏。
张贤也在想着,如果自己被敌人包围后应该怎么办?他没有手榴弹,但是身上却有另三样武器,一把武汉时韩奇给他的德国造狙击步枪,这把枪已经成了他的最爱,他还有四十发子弹,也就是说他可以用这把枪再干掉四十个鬼子;其次是罗师长走的时候给他的那把勃朗宁手枪,这把手枪里面只有五发子弹,也就是说他可以用四发来打死敌人,而留下一发给自己;最后,他还有一把从鬼子中佐那里夺来的日本战刀,这把战刀就等着与敌人近身肉搏时发挥作用了,而在这里,只能挂在腰间。
一队鬼子终于冲进了文昌庙里,张贤举起了手中的步枪,做好了射击的准备。
就在张贤的手指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,一声清脆的枪声却先他而响,他愣了一下,接着便听到了哒哒连成片的机枪声,顺声看去,却见到了司马云正带着三十多个人从一条小巷中钻了出来,正对着那结冲入文昌庙的鬼子小队身后猛射。这队鬼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,当即便倒下了十多个,但是他们的反应也很快,迅速躲藏到了掩体之后。
司马云的目的已经达到,招呼了一声,又带着这三十名残存的士兵拐进了大高山巷里。那队进入文昌庙的鬼子从里面冲了出来,追着进了大高山巷。张贤长出了一口气,看这个样子,文昌庙内高伟和那些伤员并没有被敌人发现,或许他们装死装得很象,短时间内将敌人迷惑了。
但是此时,他又不得不为司马云担起心来,因为他看到了许多鬼子兵,他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向司马云转战的街巷涌去,很显然,是刚才的枪声惊动了全城的鬼子。而那些刚刚攻占**银行的松下联队也从**银行里跑了出来,在松下靖次郎的带领之下,向着枪声响处飞奔而去。
此时的司马云是敌人围攻的目标,常德城里,他所带的这三十人已经成了五十七师最后的残余,鬼子当然不会将之放过。司马云也很紧张,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脑子却也很清晰,在一个三叉路口,他把这三十人分成了三组,往三个方向散开,而他带着其中几个人,边跑边回身射击,这样就把后面紧追的敌人全部吸引到了自己的身后,从而让另两组的人顺利隐藏起来,得以保全。
司马云对常德的街巷很熟悉,虽然此时整座城市一片狼藉,大街小巷满是尸体、砖瓦、碎石等障碍物,但是他们的动作还是十分迅速,蹿上跳下之间,已经将尾随的鬼子丢出了老远。可是,当他钻进一条巷子时,发现那一头已经有鬼子冲了过来,他们不得不从废墟上的破屋中穿过,这些民房早已被国军打通,成了大家打击鬼子的最佳隐身之所。
转了一个圈,司马云又绕回到了文昌庙附近,进入了府坪街,刚刚跑到春申墓的时候,却被对面而立的鬼子撞了一个正着,他看到了那个领头的鬼子联队长,仿佛是早就料到他会来到这里一样,已经守在了这里。这个鬼子联队长他也认识,正是原先团长张贤的跟班,那个死哑巴松下靖次郎。司马云对常德的街道虽然很熟,但是松下靖次郎对这里更是了如指掌。
就在司马云诧异着还未开枪之际,松下靖次郎已经当先开了枪,他亲自抱着一挺轻机枪,突突地打出了一片的火舌,只转眼之间,这十多个虎贲之士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……
枪声停下的时候,司马云怒睁着双眼,仍然站立在松下靖次郎的面前,仿佛是一座山一样巍然屹立着。他的身体已经被打成了蜂窝,一阵风刮过,他伟岸的身躯砰然摔倒在地,将地上的尘土溅起了老高。
张贤躲在高高的危楼之上,看着发生在远处的这一切,泪如雨下,心痛难当,他的耳边还隐隐响着司马云那铿锵有力的声音:
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。王于兴师,修我戈矛。与子同仇!
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。王于兴师,修我矛戟。与子偕作!
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。王于兴师,修我甲兵。与子偕行!